破破烂烂的兽皮图纸摊开，上面画的玩意儿像小孩涂鸦，歪歪扭扭的线条连着十几个圈，看得人脑仁疼。老张头把这玩意儿塞过来时，眼神贼亮，说这活儿成了能唤神兽。咱当时就嘬牙花子，神兽？就凭这鬼画符？头一步就栽坑里了。要找西边绝壁上的“晨露草”，还得是沾着第一缕日头那滴。天没亮就蹲那儿等，露珠倒是不少，可日头一照，刚沾到叶尖就化了，连着三天毛都没捞着。第四天发了狠，用冰蚕丝编的网子悬在叶尖底下接，日头刚冒头那滴“金珠子”总算落网，刚收好，脚下石头一松，差点交代在崖底。
好容易凑齐了寒潭底的黑沉石、火山口刚凝固的琉璃渣，又卡在“地脉交汇处的无根土”上。跑遍了标注的红点，挖出来的土要么太湿要么太燥。最后蹲在个不起眼的小土坡，看蚂蚁搬家搬了半宿，才在蚁穴最深处的干爽层里，抠出那么一撮勉强够用的细沙。
要命的是“三更天活取的雷蝎尾针”。那玩意儿藏在废弃矿道深处，浑身裹着电光，快得像道影子。举着特制的青玉钳子，大气不敢出，在漆黑里守了整整七晚。第七夜三更梆子刚响，那蝎子慢悠悠从石缝爬出来，刚把钳子凑过去，它尾巴猛地一甩，电光噼啪乱炸。幸亏躲得快，玉钳尖儿险险夹住尾针根部，咔嚓一声脆响，针到手，玉钳也裂了道缝。
在荒谷摆下阵图。阵眼要压上所有收集的玩意儿，位置不能错半寸。捧着那滴晨露，手抖得像抽风，生怕洒了。黑沉石、琉璃渣、无根土、雷蝎尾针……挨个儿按图索骥放好。月光移到头顶正中的刹那，阵眼里那些死物突然活了！黑沉石渗出寒气，琉璃渣红光流转，无根土微微震颤，雷蝎尾针噼啪冒出细小的电蛇。阵图中心猛地塌陷下去，形成一个旋转的光涡。光涡深处，一声低沉悠长的兽鸣穿透地底传来，震得脚下砂石簌簌滚落。空气陡然变得沉重粘稠，仿佛无形的巨兽正在挣脱束缚。光涡越转越快，四周的灵气疯狂倒灌进去，阵图上的每一样材料都发出刺目光芒，彼此交织融合。
光涡骤然炸开强光刺得人睁不开眼。等光芒散去，一头通体覆盖着青金色鳞甲的巨兽昂首立于阵中。它形似巨鹿，头生玉色犄角，身披流云纹路，四蹄缠绕着氤氲的地气，眼瞳如同熔化的黄金，沉静地扫视着荒谷。没有咆哮，没有威压外放，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，周围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，草木低伏，连风声都屏住了呼吸。每一次呼吸都带起细小的风旋，蹄下地面无声地蔓延开蛛网般的晶化纹路。
再想想那卷差点被咱当引火纸烧了的破图纸，还有这大半个月跑断腿、差点喂了蝎子的折腾劲儿，心里就剩一个念头：老张头诚不欺我。这环环相扣、一步错不得的苦差事，换来的东西确实够分量。它静立在那里，本身就是对那堆鬼画符般复杂图纸最硬的解释。